1拜师学艺
学长的摩托车绕着大学城跑了半个圈，约莫两个小时以后，到了郊区。
太阳已经升高了，摩托车下了一道长坡，一座小镇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现出来，这就是郊区东尖山了。比起大学城来，这里的开发速度似乎是更加快些，已经看不到几块农田了。
遍地的厂房连成一片，形成了一座座工业园区的雏形。学长把摩托车拐上水库边上的一条公路，顺着水库弯行，经过几个村子，下到底，再拐弯，就到了谢家崴子。
“文华，一会儿见到师父客气些。现在虽然是改革开放了，但是，师父收徒规矩还是有的。如果师父亮出什么规矩，你理解就是了。”
“好的，我是来拜师学艺的，不是挑理的。学长请放心！”我连忙说道。
师父的家有点偏，一栋老式平房，在村子边上一个靠山的角落里。
我是个在校大学生，名字叫王文华。本来，我是个遵守纪律的好学生，但是，自从进入到大三，我发现很多同学不怎么听课了。
大概是我们这二本大学就业没有什么优势，毕业即失业的结局让我们一想就不寒而栗。所以，很多人偷偷地开辟了自己的第二课堂，有的人去烹调班学习厨艺，有的去缝纫部学习制衣。
还有的帅哥美女，干脆就去饭店端盘子了。他们都是工农家的子女，除了提前下功夫准备就业，没有其他的路径可走。
而我，形象一般，个子也不高，出去干什么也没有优势。班长就建议我：“文华，你去学习武术怎么样？我有个姓谢的亲戚是武当功夫传人，开了一个武术班。
“如果你能在那里学一点拳脚功夫，将来毕业后当个保安不成问题。只是，要受点苦。”
“我不怕！”我想，自己的父母亲是国企下岗职工，为了供我上学，受尽了苦头。
如果自己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挣钱，实在是对不起他们。为了将来就业，只能是受点苦了。
师父家房子不大，正中间是堂屋，堂屋两侧各有两间偏房。如此看来，这个有名的武当功夫传人，并没有获得与名气相匹配的财富，甚至略显寒酸。
屋前倒是很宽阔，有块很大的水泥坪，中间摆着几对石锁，一个兵器架。这就是谢家班的练功场了。
两棵上百年树龄的柞蚕树，像两把巨伞，撑在练功场的两侧，将阳光遮住，粗大的枝干上，细密的树枝密密的像帘子一样垂挂下来。
学长把摩托车停在柞蚕树底下，下了车，带我走进堂屋。屋子里有些暗，大白天也亮着两盏大红灯笼。
一名四十开外的男人，披着一头长发，正襟坐在一把红木椅上。十几名身着劲装的青少年分列在他两旁，身高参差不齐，双手交叠着放在背后，规规矩矩地站着。
这些都是他的弟子吧，看上去年纪比我小一些。现在是夏天，穿堂风从门外进来，将他散落到额前的长发吹起，露出一张被山风吹黑了的脸。
这让我多少有些失望。我没有料到，学长敬重有加的就是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人，与我想象中的武当功夫一代宗师实在是有着不小的差距。
“快过去，拜师父。”学长把声音压得很低，就像一位地下工作者，在向我传递某种神秘的暗语。
我不知学长为何如此恭谨。上学时，他通过选举，当上了班里的班长，从此一呼百应，走起路来腰杆挺得笔直。可到了这位谢氏武当功夫传人面前，却显得如此的谨小慎微。
见我愣住不动，学长斜我一眼，捅捅我的胳膊，说：“快去。”
我犹豫着，走到师父跟前。
他抬起头，目光炯炯地盯着我，就像在审视一个犯人。又是一阵穿堂风过来，悬在他头顶的那大红灯笼晃了晃。
满屋子的红光摇荡着，像水一样往四周散开。随着灯光的晃动，他身边那些弟子的影子在地上跳跃、弯曲。
他的身后，有一个陈旧的木头架子，上面依次插放着十八般兵器，刀枪剑戟、斧钺钩叉等等。
有些兵器开过刃了，幽幽地闪着一层冷光。兵器架的旁边是个神龛，一尊红脸的关公站在上面，手持大刀，似乎在镇守着什么。
神龛前方有张老式方桌，上面摆着一个色彩斑斓的龙头，双目圆睁，跃跃欲试。
应该是中华民族对龙文化图腾的那份情感，通过一条血缘的通道，传递到了我身上。
这一瞬间，我被这个龙头吸引住了，脑子里出现了一一条巨龙在人们舞动下腾云驾雾、呼风唤雨的情景。我走到师父跟前，就要下跪。
“先不忙着跪，得看祖师爷是否赏饭。”他的一只手伸过来，托住我的胳膊。我又看了他一眼。
我这位未来的师父，在我眼中已经披上了一层光芒，清瘦的脸上棱角分明，就像用刀子雕过一般。他的身材并不高，却显示出一种精干的气质，就像个质地良好的架子。
稳稳地挑着一套玄色练功服。他手上的力量出奇的大，就那么一托，我丝毫都无法动弹。
“胳膊展开。”他说。
我往后退了几步，将两只胳膊举起来，往两边展平。
“转两圈。”
我转了两圈。
“踢两下腿。”
我又踢了两下腿。
“跳两下。”
我双脚并拢，在原地跳了两下。
“条件还不错，好了，行礼吧。” 他转过头去，叫了一声。从左侧的偏房里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。
一个女孩托着酒具盘，从门帘中闪出来，走到我跟前。我看了看，很秀气的一张脸。还没有完全长开，但模样中已经有几分端庄之气。我顿时有些羞涩，呆呆地站着，忘了去拿酒杯。
学长又捅了一下我的胳膊，朝我使个眼色。我回过神来，赶紧从酒具盘上拿起一杯酒，双手端着，恭恭敬敬地递到师父面前。
他接过去，象征性地喝了一口，将酒杯放回了盘子。耳边传来“当”的一响。
那是酒杯落在盘上的声音，格外的清脆，仿佛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。学长脸上的表情立马松弛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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